第725节 接力-《旅明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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接下来的夜间,山口外倒是出现了少数火枪骑兵骚扰,并没有大动作。
如是,一夜安稳过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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清晨,累了一天的驸马爷,被人狠狠摇醒:“额驸,东.东江镇!”
“东什么?”一个警醒跳起来的驸马爷,站上山坡就朝山口外望去。
随即,扬古利倒吸一口凉气。
山谷外的平地上,一条黑色横线正接近谷口。仔细一看,却是厚厚的一个骑阵。所有骑士正牵着马缓缓走来,人、马身上皆套着黑色铠甲,款式和捅穿白甲阵的春雷营一样,只不过是哑光黑色。
骑阵正中间的旗帜上,挂的是一个“曹”字认旗。
令扬古利震惊的是,曹字认旗旁边,还有一面竖旗,上面绣着一行大字:故东江镇总兵官,左都督毛。
“毛文龙?”
就在扬古利疑惑的时候,黑线更加接近,他也看到了其余小一号旗帜上的字号:孔,毛,尚,耿,李.
孔有德.
毛承禄.
尚可喜.
耿精忠.
李九成.
看到旗号,和东江镇打了多年交道的扬古利,条件反射般念出了这些姓氏背后代表的名字。
“勤王?”扬古利喃喃地道,有点不可思议:“勤王不该去京城吗?”
这时候,多铎拍马赶来了:“额驸,是东江那伙叫花子?”
“不是叫花子了,是曹氏的猎鹰。”
扬古利阴着脸,先对着周围大喝一声:愣着做什么,全军列阵,拒马阵!
然后,他低声对多铎说道:“你且去后阵。见我头阵散了,你须命蒙古人死战!稍后你本人速回三屯营,陈兵死守,以侯贝勒大军!切记,三屯营不能丢!阖族性命就在你手中!”
多铎满头冷汗直冒:“我省得,额驸你呢?”
看到东江骑兵身上铠甲那一刻,扬古利已经知道,自己之前的噩梦实现了。
正好,反正他也很难回去交待。
这次兵败春雷堡,扬古利亲手葬送了两万以上的俘虏和旗丁,另有上千名主力精锐。这其中包括了正黄旗几乎全部的白甲/红甲兵。所以,扬古利现在本能为自己选到了最完美的一条路:“我带人死守,你莫管我。”
战事紧急,多铎点点头拍马就走。
扬古利则连声厉喝,命手下这帮二线旗丁拿起任何可以称得上是棍子或者长矛的东西,斜斜插在地面,在狭窄的山沟里摆出了阵势。
就在密密麻麻的旗丁摆阵这当口,对面黑色阵线业已来到谷口。一声长长的号角过后,黑漆漆一片的骑士,翻身上了马。
紧接着,只见敌阵中“孔”字大旗一阵摇晃,然后有五骑一列,共十列的一个五百人骑阵,移动到了谷口右侧。
根本不用动员。所有人都和鞑子有血海深仇的东江镇士兵,纷纷用胳膊夹紧了骑枪。
深吸一口气,“骁勇善斗,临阵先登,为诸将冠”的原东江参将孔有德,拉下黑色面甲。引缰催马的同时,斜斜将手中长枪放低了三十度。
随着孔有德动作,整个方阵同时埋枪启动。之前令人窒息的空气中,终于传来了舒缓神经的马蹄声。
然而,数十秒后,被山谷回荡放大的密集马蹄声,就变成了索命魔音。顶在前排的旗丁,此刻恐惧的瞳孔已经放到了最大。
有人在黑色洪流冲击之前,就被震颤的地面和震耳的魔音吓跨了神志,腿软得一屁股坐倒在地,也有人丢下枪矛转身欲逃。
可惜,都迟了。
重甲骑士狠狠撞进了旗丁阵中。紧接着,噗嗤嗤的铁器入肉声响起,然后是被撞飞的闷哼声,以及残肢飞上半空后的惨叫声。
旗丁多数都是没有甲的,有甲的之前都送葬在春雷堡下了。所以孔有德方阵的冲击无比顺畅。
就像黑色的联合收割机做业,山谷中看上去密集的长蛇阵,完全阻挡不住钢甲连环马阵的冲锋。无数旗丁像麦子一样倒下,血肉顿时随着孔有德部的路径开始铺设在地面。
位置在步兵长阵后方的扬古利,完全意料到了现在的结果.之前他手下的白甲兵也是被这种铠甲砍瓜切菜一般杀光的。
不过扬古利倒也没有绝望:孔有德部在冲了将近二百米后,冲击势能终于丧失殆尽,进入到了弃枪用刀的肉搏阶段。
骑兵最大的优势就是势能。一旦丧失势能,总会被步兵打下马的。
然而,就在下个呼吸,轰隆隆的马蹄声再一次回荡在山谷。在扬古利愕然的眼神中,另一个五百人的骑阵出现在了扬古利左手。就在他望见骑阵中“毛”字认旗那一刻,骑阵已经催到了最高速,斜斜捅入了旗丁阵中:东江毛承禄。
看到再一次开启的黑色收割机和旗丁飞溅的血肉,扬古利这才意识到,之前孔有德部是从右方划了个斜线冲击的本阵。等到势能用尽时,将将好给后方的毛承禄留出了通道。
情知今天不能幸免的扬古利,在眼下这种绝境中,凶性毕露。他顺手抽出腰刀,先是连着砍了几个转身的旗丁,同时用满语大声呼喝,与亲兵一起,簇拥着旗丁方阵往前方涌动。
事实上,由二线旗丁组成的长蛇阵,此刻早已溃散。唯一的好处是,山沟狭窄两侧陡峭,导致旗丁无法四散奔逃,只能挤挤擦擦摆出一条松散的长蛇任人宰杀。
终于,好不容易将面前的旗丁都赶入敌骑阵前搏命后,扬古利熬到了毛承禄部停马。
狞笑一声,额驸挺刀上前,准备拉一个够本,拉两个赚一个。
然而,惨烈的战斗,天翻地覆的战场,以及临死前的各种惨叫,早已屏蔽了额驸的听觉,使他变得迟钝了许多。
下一刻,另一排震天的黑甲骑出现在扬古利面前。在他被撞飞至半空时,他最后一眼,看到了主将旗号“尚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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残忍的骑兵接力突击,致使无甲的上万名旗丁像割草般被一路杀穿。没等第三阵的尚可喜动能用尽,被恐惧的收割场面和漫天飞舞的血肉吓破了魂的旗丁,终于彻底溃散。
这些旗丁不惜转身爬上两侧的峭壁摔死,也不愿再面对重骑突击。
步兵阵散了,就轮到蒙古人的骑兵了。
穿着皮甲的蒙古人,原本就是来打零工的,怎么可能用自家的大饼脸往可怕的黑色钢甲上撞。于是,没等第四棒的李九成方阵冲到面前,丧胆的蒙古轻骑已经开始掉头跑路。
然而,在狭窄的山道上群体掉头,哪有那么容易。李九成部终究还是狠狠突入了蒙古人的骑阵中。
就这样,总数为三千的重甲骑兵集团,硬生生凿通了超过两万名满蒙八旗守卫的燕山走廊东段。
残忍但其实并不太惨烈的凿击站,导致长达三十里的走廊,沿途全部糊满了旗人和蒙人的血肉,活生生杀出了一条血肉胡同。
地域般的景象,令随后赶到的骑兵营以及北伐军大佬大为震惊。
好在,三十里路很短,忍一忍也就过去了。
待到大家缓过神来时,前方山间的丁字路口,已然出现了一座大型军营,正是此行目的地:三屯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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